天启元年,一月二十四日。
乾清宫。
此刻天色尚早,晨光熹微,薄雾如纱,初春的寒意仍渗着几分凛冽。
朱由校身着素白练功服,衣袂随招式翻飞如鹤展翅。
练得身形似鹤形
这五禽戏中的鹤戏,一直是朱由校重点练习的招式。
当然,其他的形势,也不能落下。
虎、鹿、熊、猿各式轮番上演,殿内金砖映出矫健身影。
打了几遍五禽戏,接下来,便是八段锦!
朱由校双臂揽月托天,腰背绷如张弓。
待收势凝神,额前已沁出细密汗珠,在晨曦中泛着微光。
一番操练之后,朱由校打完收工,身上的练功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。
昨夜侍寝的赵清月连忙上前伺候。
这女人被朱由校浇灌之后,俏脸白里透红,唇齿带笑,只是这笑容有些勉强。
朱由校任由她褪下练功的武服,问道:“有什么心事?”
被皇帝这么一问,司寝宫女赵清月脸上露出些许慌乱之色,她赶忙摇头否认。
“启禀陛下,奴婢没有心事。”
“哦?”
赵清月闻言,纤薄的身子微微一颤,如风中细柳般伏得更低。
青丝倾泻而下,掩不住那截欺霜赛雪的后颈,在晨光中莹莹生辉。
朱由校指尖轻挑,托起她小巧的下颌。
只见那胭脂点染的唇瓣被贝齿咬得微微发白,洇出一痕更深的水红,宛若三月春雨里将绽未绽的樱蕊,娇怯中透着一丝隐痛。
“当真无心事?”
帝王温热的指腹抚过她唇角,摩挲间察觉到那抹细微的颤栗。
赵清月眼睫轻颤,终是松了齿关,声音细若游丝:“奴婢.过些时日,便不能再侍奉陛下了。”
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。
宫里选秀将要完成,她们这些司寝宫女,也算是完成了历史使命。
然而
历朝历代,司寝宫女的下场大多悲惨。
赵清月这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担忧。
了解了这女人的想法之后,朱由校轻笑一声,说道:“你放心,你既然是朕的人,侍奉尽心,朕会给你个名份。”
赵清月闻言,泪水倏然滚落,如断了线的珍珠砸在朱由校尚未收回的指尖上。
那温热触感激得她浑身一颤,慌忙以额抵地,却掩不住哽咽中迸出的欢喜:“奴婢.奴婢谢陛下隆恩!”
她紧紧抓着衣服,把绸缎都抓皱了,好像只有这样,才能忍住心里激动的情绪。
昨夜红烛高照时未敢妄想的奢望,此刻竟被帝王亲手捧到眼前。
名份二字重于千钧,从此她不再是浮萍无根的司寝宫女,而是堂堂正正属于天子的女人。
抬眸偷觑皇帝含笑的面容,赵清月俏脸含羞。
那剑眉下灼灼的目光似三月朝阳,照得她骨髓里都渗进暖意,连昨夜承欢时的酸疼都化作蜜糖。
陛下,真好!
这样的男人,她如何能不爱呢?
“陛下,奴婢愿意伺候您一辈子~”
赵清月已然动情,朱由校却没有再渡云雨的意思。
开大车不仅考验技术,更考验体力。
朱由校要把精力,放在军事上面!
不能在女人的肚皮上浪费太多了。
在宫娥太监的簇拥下,朱由校换上绣有十二章纹的明黄常服,玉带环扣的清脆声响中,天子仪仗已悄然列队。
晨雾未散的宫道上,皇帝踏着青砖御道向东暖阁行去。
朱由校刚踏入东暖阁,黄门太监便躬身禀报:“勋贵营指挥使张大人、御前带刀锦衣卫骆百户在殿外候见。”
皇帝眉梢微挑,虽觉意外仍颔首道:“宣。”
待他在蟠龙御座坐定,殿门处已现出两道身影:
张之极堆着满脸谄笑疾步上前,身后骆养性却磨蹭着挪步,嘴角耷拉得能挂油瓶。
二人齐刷刷跪倒,声调却截然不同:
“臣勋贵营指挥使张之极。“(嗓门洪亮如钟)
“卑职御前带刀锦衣卫百户骆养性。“(嘀咕似蚊蝇)
“恭请陛下圣躬万安!“
朱由校看着跪伏在地的二人,没好气的说道:“有事话说,有屁快放!”
张之极嘴角扯出几分不怀好意的笑,斜眼睨着身旁的骆养性,朝御座上的朱由校拱手道:“陛下明鉴!整顿勋贵营这等重任,单凭微臣实在力有不逮。若能得一位武艺超群的锦衣卫百户鼎力相助——”
他故意拖长声调,手肘暗戳骆养性肋下,嬉皮笑脸说道:“管教那些纨绔子弟服服帖帖,臣敢立军令状!“
骆养性脖颈一梗,险些咬碎后槽牙。
原想着这厮高升后,御前千户的缺儿合该轮到老子!
岂料这泼才竟要拖我去勋贵营当苦力?
张之极,我日你先人!
朱由校指尖轻叩御案,目光在骆养性紧绷的侧脸逡巡:“骆卿,可愿往勋贵营效力?”
“卑职不”
骆养性喉结滚动,拒绝的话刚冒头,就被张之极猛地拽住袖口。
“陛下明鉴!”
张之极突然提高嗓门,生生截断话音。
“骆百户昨夜与臣把酒时,亲口说要为陛下肝脑涂地!好生帮陛下整顿好勋贵营。“
说着,张之极暗中狠掐骆养性后腰,挤眉弄眼道:“是吧?骆百户?”
好个张黑心!灌我三坛梨花白,原是在这儿等着!
骆养性嘴角抽搐着望向御座,正对上皇帝似笑非笑的眼神,终是认命般垂下脑袋:“.卑职确有此言。”
张之极立刻眉飞色舞,活像只叼到肥鸡的狐狸。
“陛下您瞧!”
这两个活宝!
骆养性眼底骤然迸出精光,方才还耷拉着的肩背瞬间绷得笔直。
他偷眼瞥向张之极,那厮正冲自己挤眉弄眼。
不过那眉眼,好似也没那么可恶,反倒有几分可爱起来了。
十日牛马换千户衔,这买卖做得!
“卑职叩谢天恩!”
骆养性响亮的嗓门震得殿梁嗡嗡作响,额头结结实实磕在金砖上。
起身时袍角生风,哪还有半分方才蔫头耷脑的模样。
“去罢去罢!”